央央又被小皇帝宣入宫了。
这一次, 小皇帝说要给央央看一个好东西,是个秘密,请央央一定要对裴宣保密。
太师夫人隔三差五就被宣入宫, 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无人注意, 就连裴宣也只是惯例送央央到宫门口。
央央笑眯眯给裴宣整理了一下衣领,难得亲昵地在裴宣脸侧亲了亲。
“夫君,早点来接我,嫂嫂说今天厨房做奶糕, 我想吃了。”
出嫁半年, 央央还是闺阁少女似的天真烂漫, 裴宣把她养的极好,央央始终保持着那副纯洁。
“好。”
裴宣许久没有在外享受到小妻子的热情,受宠若惊,牵着央央的手把玩了一番, 叮嘱她:“和陛下少说会儿话, 他说你听, 我早点来接你。”
央央又在裴宣怀里赖了一会儿, 撒着娇儿,猫儿似的粘人。
“夫君,亲一亲好不好?”
央央攥着裴宣的袖子,摇了摇他:“想要夫君亲一亲。”
裴宣脸颊有些发热。
他成亲半载, 在屋里早就习惯了和央央的各种亲昵, 但是在外, 到底还要顾及他的身份,央央的面子,未曾做出过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这里又是宫门口……
裴宣对上央央亮晶晶的眼睛,被蛊惑似的,低下头在央央的唇上亲了亲。
罢了,他的心尖儿要,在哪儿都得满足。
央央满足地笑了,笑容里充满了开心。
“夫君,我去了。”
央央松开了裴宣,冲着他甜甜地一笑,退后两步,跟着小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上了轿子。
裴宣在宫门口目送轿子从视线范围消失,宫门重新闭合。
裴宣心里猛地一跳。
这一次小皇帝把地方定在了暖帐。
乍暖还寒,天气时冷时热,若是不注意保暖,很容易染上风寒。
暖帐又是小皇帝玩出来的小玩意儿,他总是好奇征战沙场的将军们在外是什么样的,弄了些东西放在宫里,假装自己也去过沙场。
暖帐里还有一些身着铠甲的士兵,都是太监宫女伪装的,小皇帝穿着一身铠甲,将军模样的打扮,抱着头盔疾步出来相迎。
“师娘,快来看我这一身甲衣如何!”
少年长得快,半年功夫已经蹿了一截,比央央都要高了。
央央自然是夸。
“陛下气度非凡,这一身铠甲更是衬的陛下天神降临的威严。”
小皇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师娘净会哄我开心。”
“我也哄师娘开心,”小皇帝喋喋不休,“我外祖父家有个表姐,可会玩了,我请表姐来陪师娘玩。”
人自然是早早就找好的,就在暖帐里。
那位皇帝外祖家的表姐看起来十八|九岁,相貌清秀,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
“民女见过太师夫人。”
这位表姐也懂礼节,见到了央央,屈膝行礼。
“我表姐做得一手好膳,师娘前些日子不是说没胃口么,今日就让表姐大展身手,看能不能让师娘胃口好一些。”
小皇帝兴冲冲地:“表姐,快把你看家本领使出来,哄我师娘开心。”
“是。”
那表姐一点被轻贱的感觉都没有,老老实实屈膝行了礼,退了出去。
央央看了一会儿那表姐的背影,收回视线。
“师娘。”
小皇帝落了座,手托腮看着央央。
“师娘,我能问一个问题么?”
“陛下请问,臣妇知无不言。”
“师娘眼中的老师,是一个什么人?”
小皇帝自嘲:“我跟着老师的时候,字都写不全。一晃这么多年了,我是老师唯一的学生,可我总觉着怎么也看不清楚老师。”
央央细声细语:“陛下,越是身边的人越是看不清,这个很正常,或许就是灯下黑。”
“我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但是能告诉陛下,夫君是怎么想的。”
“夫君那年十六岁,先帝将七岁的陛下托付给了夫君。夫君年岁不大,陛下更是稚龄,在夫君的心中,陛下不单单是他的学生,更是他维护的弟弟。夫君护着陛下,一如家人。”
小皇帝眼神迷离。
他想起来了。
当年他还是一个势弱的太子,周围兄弟对他虎视眈眈,他的身边只有一个年轻的老师。老师凭借自己的能力,与那些老狐狸周旋,硬生生在绝境中给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当时先帝薨后,皇子们试图篡位,也是年轻的老师护在他身前,用沾满鲜血的手扶着他的肩,哄着他别怕,让他亲眼看着江山,如何一步步落到他的手中。
还有他夜里做噩梦,哭着喊老师,哪怕老师已经在裴府歇下了,大太监一叫,老师还是回横跨半个京城入宫陪他,坐在他身边讲书,哄着他睡。
曾经小皇帝觉着,这世间只有老师是对他最好的人,这世间也只有老师,是能让他依靠的人。
可是这一切在登基之后,就变了。
朝廷上下全部都掌控在老师的手里,他会指责,会反驳,会生气,也会失望。
小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他是皇帝,为什么要受制于人?
就这么想着想着,过去的老师好像死了,他开始与老师虚与委蛇。
小皇帝的沉默,被那位表姐打断。
表姐身后跟着一连串士兵打扮的丫鬟,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民女不知太师夫人的喜好,只做了些擅长的,还请太师夫人赏脸品尝。”
表姐躬身请小皇帝和央央入座。
自己站在一侧,拿着筷子布菜。
“等等。”
小皇帝忽然按住了表姐夹菜的手。
“表姐,朕忽然想到御膳房好像还藏了一壶好酒,你去拿来。”
然后回头对央央说道:“天气冷,师娘喝两口酒可无妨?”
央央微微一笑:“陛下决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