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长时间,收到电话的张江,就使人送了公文包过来,又帮杨锐安排了一个独立的房子。
众人等待面试的院子是挺大的,正面一栋三层楼,东边还有一栋横向的二层楼,然后才是两边的小耳房。大家都坐在外面,一方面是方便交流,一方面是里面的房间有点阴冷,在场的中老年干部普遍表示不喜欢。不过,去不去是一回事,关起门来的独立空间,那又是一回事了。
不一阵子,风云人物许正平也被叫了进去,两人关上门,打开灯,没了声息。
“杨锐后面也是有人的,看到了吧?”丁成国看到这一幕,首先想到教训自己的关门弟子,对着邱晔痛心疾首的道:“好事还没轮到呢,你就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敌,你这个性格呀,要不得!”
“我当时不是不知道嘛。”邱晔的语气一软,丁成国的面色也就软了下来。
丁成国都是六十多岁了,硬是没有退休,就是想把这最后一个弟子给带出来。
他轻叹一声,道:“这样吧,我在北大还有几个老朋友,到时候,把杨锐约出来,你和他喝喝酒,道个歉,让他别记在心里,就行了。”
邱晔不愿意道:“这事不是都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杨锐心里没记着,对景的时候,他给你来一下,不管是你经费被扣下去,还是评奖评教授的时候,他扯你一把,你到哪里哭去?”
邱晔还是不愿意:“谁能记得那么远,我评教授,还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呢。”
丁成国摇头:“他当然不能一直记在心里,但你要评教授了,是不是要公示?你要评奖了,要是名字放他面前呢?他看到名字,自然就想到今天的事了,到时候,手底下一个对一个叉,结果就全不同了。”
“凭什么就是他给我评奖,不是我给他画个叉?”邱晔咬牙切齿,心想:杨锐要是落在我手里,我不把他整出屎来,我不信邱。
丁成国一听邱晔的话,就道:“你看,这事儿,你记得,你说杨锐记得吗?你说说,十年二十年以后,你再看到杨锐的名字,你能忘了今天?再过二十年,杨锐看到你的名字,他会不会想起今天的事?”
丁成国教训着邱晔,继而道:“你要给人评奖,你就要进各种委员会,你要在委员会里拿主意,你要么等我这个年纪,你要么就发表cell,nature,你觉得,你快还是杨锐快?”
稍停,丁成国忍不住又道:“一步快则步步快,被挡了路,一辈子上不来的,我见过不知多少。你觉得自己强,我不说别的,就卫生部这次的经费,你要是拿不到,你再强有什么用?能做实验吗?能开项目吗?到时候,学校的配套经费也没了,隔壁实验室的小施走在你前面,你在学校里都出不了头了。”
“二十年以后的事,谁说得上来。”邱晔心里发虚,嘴上还是很硬。
他清楚自己的水平,拿到卫生部的特别邀请函,这是老师费了牛劲给他争取来的,甚至连拿特别邀请函的论文,都是老师费了牛劲帮他做的,而拿特别邀请函的目的,也就是多争取一点经费,好做一个厉害的项目出来,可即使是这个厉害的项目,邱晔的目标也不是cell。
就现在的中国,没有几个中青年研究员的目标是cell的,这种东西,如今普遍被看做是国外一流科学家,或者国内顶级科学家才能得到的东西。
邱晔不知道杨锐当初是怎么想的,可他现在想来,却是背脊一片冰凉。
cell这样的期刊太强了,强到一些院士都无法得到的程度——换个角度来想,如果杨锐现在有邱晔的老师丁成国的年纪,甚至就是有老洪的年纪,再有几十一百篇的各种杂七杂八,程度不一的论文,再有一些老朋友和学生子弟帮衬,那他就有评选院士的资格。
这样想,邱晔既是庆幸杨锐年纪还小,又是畏惧杨锐的年纪还小。
丁成国的年纪大了,早就没有了舍我其谁的气概,只是再劝道:“我也不担心二十年以后的事,那时候我都翘辫子了。我担心杨锐的老师,这要也是个护犊子的,怎么办?”
现实的威胁更可怕,邱晔顿时不吭声了。
“等卫生部的钱下来,就请杨锐吃饭,去!”丁成国见说服了关门弟子,直接帮他做了决定。
邱晔眉毛一簇:“?真的假的?”
“杨锐是年轻人,好吃又有面子,为什么不去?别的酒楼,他说不定就借故不去了。”丁成国声音稳的很。
是荣毅仁去年创办的酒楼,号称北京粤菜第一家,地处故宫、景山和北海的中心点,皇家建筑尽收眼底,各色食材自广州空运而来,选派诸多名家大厨,人均消费四五十元,如果是吃席的话,一桌十人,省着点也要五六百元,非得邱晔从卫生部拿到经费以后,他才请得起。
不过,这么花钱,邱晔也是肉疼的要命,不由看向杨锐和许正平消失的房间,暗道:算你们命好,有北大给的实验室和钱,今天我给你们赔礼道歉,有朝一日,你们全得给我还回来,到时候,你们可别指望赔礼道歉就行了。
这么想着,邱晔的心气也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