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仿佛是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街道,纵使倾尽力气,也是徒劳。
傍晚时分,街道两边高耸的楼宇遮挡住西坠的落日,连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周围充斥着压抑的灰暗,直压得人仿佛连气都喘不过来。
啪嗒!啪嗒!啪嗒……
一声声紧密急促的脚步声在这无人的街道上响起,无比突兀。
声音传来处,一个稍显瘦俏的身影浑身裹在白底紫缎的华丽衣袍下面,怀里抱着一个蓝色的包裹。
从身形上依稀分辨出来是个女人,却看不出年纪长相。脚上穿着一双银白色的贯底高跟皮鞋,慌乱急促的步伐使得鞋底与水泥地面碰撞出密集清脆的撞击声。
看装扮,这女子定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却不知为何如此慌张。
叮啷啷啷……
女人的身后,突兀的响起铁棍与地面的摩擦声,十分的刺耳。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身材倾长,手里拎着一根幽黑的金属长棍,浑身都藏在黑色衣帽里,脸上带着一张红色的脸谱面具,鲜艳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啪!啪!啪!啪……
女人明显更加慌乱了,奔跑的声音便如同断了线的雨珠般响起。但是奈何离黑衣人却越来越近。
“何必呢?人不是都得有一死?呵呵呵呵呵……“
一阵分不清男女的中性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女人就如炸了毛的猫一般,边跑边侧转头向身后望去,步子不自觉放慢下来。
黑衣人脸谱面具下的双眼里流露出促狭的目光,右手倒拖着长棍,不疾不徐地跟在那女人身后,像是一只捉弄老鼠的猫。
“跑!跑快些!只要你跑的够快,你就死不了。”黑衣人见到女人放慢脚步,并没有立刻追赶上去的意思,反而戏耍地说道。
听到黑衣人的话,女人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狠狠咬了下嘴唇,想要鼓起力气继续跑。
刚迈出没几步,却又突然站住,像是用光了全身力气似的,身体摇摇欲坠。
只见这女人转回过身来,这时才看清她的长相。
鹅蛋脸庞,面色略显苍白,几缕发丝从发束里偷偷溜了出来,和着汗水凌乱地贴在额前。
琼鼻玉唇,两叶英眉斜飞入鬓,竟似男子般颇有几分英气,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脸上虽然略沾了些土灰,倒也难掩白净。
竟是个美妇人。
“人都言你血罗性格孤僻怪异,杀人前喜欢先将人折磨的身心崩溃,最后才取人性命。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美妇人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拢了拢衣袍,将胸前的包裹抱得更紧了些,表情略带讥讽。衣袍上沾染了些鲜红颜色,细看却是美妇人受了伤,鲜血顺着右手指尖缓缓滴落。
再看美妇人怀里抱着的包裹,蓝色毛绒布料,上面绣着花鸟图案。一头遮掩的严严实实,另一头留了个不大的孔洞,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
“只是我家与你有什么仇怨,竟值得你这隐世蛰伏十数年的血罗如此出手?”
美妇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地将包裹移到左臂臂弯处。左手将身上开襟的外袍合拢起来,遮挡住身体,右手在外袍下微微颤抖,顺着手指缓缓流下的血,在包裹上画着一些鬼画符。
因为怕被黑衣人发现,她的动作并不大,画的也很慢。
黑衣人见美妇人不再跑了,踱步上前,凝视着她,却并未言语。
美妇人见黑衣人并不言语,先是与其对视片刻,而后像是鼓足勇气似的说道:“能不能不杀我?”
“可以……”
美妇人本是毫无希冀的问话,只是为了拖延些时间,并不期待黑衣人真的会放过自己,但却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喜色刚上面容,却又听得黑衣人说道:“你自杀,我便不杀你。”
美妇人脸上掠过一丝怒色,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的面颊下显露出一抹病态的嫣红。她左手又紧了紧衣袍,左臂将包裹搂的更紧了。
黑衣人慢慢举起了手里的长棍。
终于将这鬼画符画完了,神奇的是这组鬼画符完成后,包裹上的血污竟然缓缓地隐入包裹内,消失了。
美妇人轻轻吐了口浊气,似是认命了般缓缓闭上双眼,半弓着身体,将包裹护在身下,把头稍稍向棍子前倾了倾。
“哇啊!哇啊……”
突然,美妇人怀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只见她浑身一个激灵,顾不上右手的血污,急忙掀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个还未足月的婴儿。
方才应该是美妇人搂着包裹时太过用力,将里面的婴儿勒醒了。
美妇人深深地望了婴儿一眼,带着无比的眷恋,和此生再难陪伴的愧责遗憾。
她像是突然下了某个决心一般,抬起头,满怀乞怜的望向黑影,道:“既然你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又何必赶尽杀绝?纵使我们曾经有过什么仇怨,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我愿一死,只求你放过……”
长棍挟着破空声朝美妇人兜头劈下。
嘭!
一声重响,水泥铺就的路面竟被长棍砸出一个大坑来,周围散落着一地的混凝土块。
却见美妇人半蹲在距离原来位置八九米开外的地方。左手依旧紧搂着包裹里的婴儿,只是右臂无力地垂荡在身体一旁,原先华丽的衣袖变得有些破烂,大半截袖子缓缓地被血水浸染成红色,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碎骨碴子。
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但刚刚那一棍却将她的右手手臂敲碎了。
黑衣人似乎对于自己没能一击杀死那对母子很不满意,双眼微微眯起,露出阴鸷的目光,说道:“这样才有意思嘛!那个男人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束手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