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韶倚靠在斑斓的青砖墙面上,用那双看不见的灰色眼眸,仰望着天空,问:“去哪儿?”
胡颜道:“去收老道的性命。”
司韶站直身子:“我陪你去。”
胡颜道:“你留下。”
司韶的身子微僵,手攥成了拳。
胡颜摇头一笑,靠近司韶,打趣道:“你好歹拿着曲青天十两银子的月俸,想偷懒可以,但不要这么明显。”
司韶松开拳头,哼了一声。
胡颜从司韶的身边走过。
司韶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扯上胡颜的手腕,强行陪她去。因为,他知道,她一定做了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
胡颜突然转身,用手拍了拍司韶的肩膀,道:“我今天十分漂亮,可惜你个瞎子看不到。”话音刚落,然便继续前行。
司韶的唇角悄然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他虽从未见过她,但她却不知道,她的模样已经刻在了他的心里。恨她时,他把她想象成丑八怪;喜她时,她便在他心中飘然而至,美若仙子;恼她时,她会长出长长的鼻子,变成一头猪。她说他不知她长相,可是长相真的那么重要吗?对于一个早晚都会成为瞎子的人而言,真的……不重要。
胡颜一路行至老道的宅子,敲开了那扇厚重的门。
老道还是亲自开门,惊艳得两只眼睛都冒出了红光。他伸手就去拉胡颜的手腕,道:“想不到,胡姑娘一身红衣如此倾国倾城。”
胡颜躲开老道的手,笑吟吟地道:“道长可别动手,不知红颜都是祸水,专门做那祸国殃民的营生?”
老道微愣,收回手,哈哈大笑道:“胡姑娘真是与众不同。”
胡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请道长为与众不同的胡姑娘去煞吧。我最近可是霉运加身,喝口凉水都差点儿冻碎了牙。”想想封云起和自己,胡颜真是悲从心来,实打实地认为自己在走背字。
老道暗自得意,暗道:你若不霉运加身,怎会信我?要了你的头发、指甲和生辰八字,为得就是施法让你霉运加身。
老道将门落栓,然后领着胡颜直接进了他修行的地方。还是那个大大的道字,还是那个几,还是那个小巧的炼丹炉,唯一不同的,是屋内多了一张案,上面已经摆放好很多驱邪去晦用的东西,有桃木剑、朱砂、黄纸、笔、糯米、符咒、雨水、盐巴、红土、龟壳、铜钱、红线、黑曜石、仙桃、香炉、一缕头发、一片指甲、一块写了胡颜生辰八字的香片、一个用稻草扎得小人、一个小巧的灯盏,以及各种瓶瓶罐罐。看这阵势,还挺唬人的。
胡颜围着案转了一圈,道:“道长费心了。”
老道抚须而笑,眉目传情:“为了胡姑娘,怎敢说辛苦。”
胡颜发现自己的僵死血冷之症,差点儿被这不要脸的东西给刺激犯了。这个老货,果然留不得。然,有些事,还是要先解决的。
胡颜垂眸一笑,道:“那就有劳道长了。”
老道点了点头,摆开架势,抽出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点燃一道黄符,又是烧头发、烧指甲,又是蹦又是跳,然后将指甲和头发烧成的灰,倒在稻草扎的小人身上,且又是一番折腾,最后还弄出了一个好大的火球子。
老道猛地向后退开一步,捂着胸口道:“胡姑娘,你此劫乃九世霉运缠身,实在不好轻易化解。你应知道,这世间自有平衡法门,贫道想帮你将劫难转到这个稻草人身上,但稻草人终究只是一个死物,无法接收你全部的劫难。”
胡颜忙问:“那要如何才能化解?”
老道眉头紧锁,抚须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