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曼旋即走进门来,顺手递给郭阳一封读者来信。
郭阳扫了一眼信皮,又是熟悉的娟秀的笔迹,看来还是那位性工作者“宛如”的来信了。
这已经是宛如的第三封来信了。
郭阳拆开信开始读。
宛如好像真的已经把郭阳当成了单方面倾诉内心情感波动的对象了,与前两封信不同,她在这封信上用三页信纸的篇幅讲述了她的家世背景。
她的文笔真的极好极好。
行文流畅自如,语言朴实自然。她的这种清雅的文风,与她现实的职业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郭阳真是无法想象,像这样一个满腹才华的女子,到底是怎样走上这样一条悲哀的生存道路的?
“郭记者,哲学家们常常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生下来就在罗马,我们还要苦苦选择通往罗马的道路,您说这公平吗?”
“我们穷极一生追求和奋斗的目标,不过是人家与生俱来的。一想到这里,我就不想动弹,想拼命喝酒,灌醉自己,然后与各种各样的男人欢好,他们给我大把大把的钞票,而我付出的不过是……并不值钱的青春罢了!”
郭阳摇了摇头,他把宛如的来信又整整齐齐折叠起来,再次塞入了自己的抽屉。
门被轻轻敲响。
眼镜张疑惑地抬头,报社内部人进这间办公室很少有人会敲门,难道是外人?
“请进!”眼镜张道。
门被推开,笑吟吟的蒋琬出现在四人的视野中。
眼镜张慌不迭地站起身来:“蒋总!”
郭阳、林美美和孙小曼也不得不起身打招呼:“蒋总!”
“大家好,请坐!”蒋琬笑着走进来:“你们这个部门是咱们报社采编口的业务骨干部门,我过来看看大家,你就是张主任吧?”
蒋琬望向了眼镜张。
眼镜张嗯了一声:“蒋总,这是郭阳,报社的笔杆子,业务能力很强。”
眼镜张开始挨个介绍郭阳等三个下属。
蒋琬深邃清澈的目光投射在郭阳身上:“你就是郭阳?我听说过你!”
不过,蒋琬没有继续说她为什么会知道郭阳的名字。
蒋琬转头来望着林美美笑了:“那么你肯定就是林美美了,我前两天听说你们俩被红旗路派出所的人给扣了一整天?”
郭阳和林美美被红旗路派出所非法扣留,算是本市的重大新闻事件,引起了本市上上下下的关注,蒋琬知情也不奇怪。
林美美从来就不是那种畏惧领导的女孩,她见蒋琬态度温和平易近人,就说话更不在乎了:“是啊,蒋总,现在的公安系统的警风行风真是坏的不得了,早就该整治整治了!”
“打击报复我们新闻记者,这种恶例一开,将来还怎么得了?!”
蒋琬笑了,没有接林美美的话茬,再次转身望向眼镜张道:“张主任,你们部门只有四个人啊,人手够不够?”
眼镜张一怔,他摸不准蒋琬突然来办公室谈起人手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试探着笑道:“还成,就是有的时候忙起来,有点捉襟见肘!好在我们有小郭这样的业务骨干,关键时刻能冲的上去,一个人顶两个人干!”
蒋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是缺人手了。”
蒋琬抬步就走,不过在临出门的时候,突然扭头笑道:“张主任,我最近准备调整一下新闻采编口的人员配置,同时我也跟赵社长提过了,争取抽调部分机关人员充实到咱们新闻采编队伍中来,你做好思想准备吧,会给你们部门调整几个人过来!”
蒋琬说完就走了。
眼镜张楞了一下,还是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又要重新定岗定编?真是好烦啊,换一任领导就调整一次,整天不干别的了,光是竞争上岗!”林美美嘟囔着,望向了眼镜张:“老张,我们可是你的兵,你这当领导的要罩着我们啊!”
其实眼镜张也有点心烦,只是作为中层干部、部门领导,他有些话不能像林美美这样无所顾忌张口就来。
他干笑两声:“小林,你别胡思乱想,无论岗位怎么调整,你们几个都是业务骨干,哪个部门不抢着要?不怕不怕,安心工作吧!”
孙小曼在一旁虽然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实际上心里头并不安稳。她如今的身份最是尴尬,她是被从副刊编辑部抽调过来的“临时帮助工作人员”,这一次如果报社岗位调整,她只能有两个结果。
一个结果是被发配回副刊编辑部。
一个是借机将岗位定在采编口。
她很苦恼,她失去了孙胖子这个靠山,她不知道还能指望谁。而且,她还担心,在涉及人员调整的时候,眼镜张未必会留下她。她能感觉得出来,眼镜张对她有点排斥。
但她的业务能力弱,也不能怨眼镜张不器重啊?!
郭阳眼眸中掠过一丝奇色。
很显然,蒋琬这是要插手报社的人事安排了。打着新闻采编人手不足的旗号,无论是打乱再安排,还是从机关后勤调整人过来,都可以视为她对报社管理的一种强力干预,她正在试图以这种方式,来昭告她的存在感。
这足以证明,蒋琬是一个作风强势的女干部。
但郭阳深知,赵国庆其实更加强势。
他并不看好蒋琬的强势。
一旦触及到赵国庆的根本,赵国庆的雷霆反击,恐怕不是蒋琬一个新人根基不牢所能抗衡的。
一个单位,班子的一二把手如果作风同样强势,结果可想而知。不过,这对于北方晨报来说,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