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阳在这边听不到任何动静,却能感知到他正在对老妇进行话语上的各种威胁,甚至还扇了老妇一记耳光。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天蓝色牛仔套装的青年女子背着包从天桥下方走来,光头壮汉立即退在了一旁,向老妇使了一个恶狠狠的眼色。
老妇哀呼一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过去抱住了女子的腿,把准备去火车站买票坐车的女子吓了一跳。
女子低下头皱着柳眉掏出几张小额的纸钞来,递给老妇,老妇还是抱紧腿不撒手,又是哭叫又是摔鼻涕眼泪,搞得青年女子烦不胜烦又无法发作。
郭阳就眼睁睁地看着青年女子在万般无奈之下,掏出两张十元钞票来,老妇乞丐这才撒开手,默默地走回原先的摊位,连句感谢的话都懒得说了。
青年女子跺了跺脚,慌不迭地逃离此处。
郭阳不知道这名女子当时什么感受,反正他知道,今后其人肯定是见了乞丐就跑,绝不敢再停留半分了。
一对母女从不远处走来,母亲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朴素。女孩也就是六七岁,刚上学的年纪,天真浪漫。女孩站在郭阳的摊位前,蹲下身用稚嫩的声音念着郭阳写在纸上的“乞讨宣言”,然后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两个一元的钢镚来,放在郭阳的破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女孩天真的笑容和无邪的眼神,让郭阳心头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惭愧来。尽管他只是为了工作在此暗访,但面对这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他还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无地自容。
而因此,对这种虚假行乞的深恶痛疾更强烈。
光头壮汉大步走过来,恶狠狠地盯着郭阳,一脚上前就踢翻了郭阳的破碗,里面的钢镚和纸币散了一地。
“你谁啊?谁允许你在这里要钱的?你给谁打招呼了?你是不是想要找死啊?”
郭阳满脸堆笑,起身来,从口袋里摸索了好半天才掏出一盒廉价的香烟来,掏出一根双手递给壮汉,毕恭毕敬地道:“大哥,兄弟今天刚来,不知道规矩和行情,还请大哥见谅啊!”
郭阳自己都为自己的演技感动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演戏的天分。
他把一个外地来的因为生活所迫刚入行的一个小乞丐的不安、惶恐、卑微和诚惶诚恐表演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哪里人?”
郭阳诚惶诚恐地素手站在一旁,媚笑:“兄弟郊县的,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所以才……”
“拜过山门没?”壮汉一瞪眼,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一个悠长的眼圈来。
郭阳一怔,旋即嘿嘿干笑两声,从怀里掏出自己今天下午乞讨所得的五十多块钱:“大哥,这是我今天要的全部了,我都给您,就当是孝敬您了!”
壮汉狂笑一声:“算你识相!这一片是我罩着,你以后要来,谁找你麻烦,就报我光头李亮的名字!不过,你以后只能下午来,上午有人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兄弟明白!”郭阳卑躬屈膝。
壮汉狂笑着,从郭阳塞给他的钱里取出十块钱来扔给郭阳:“留着吃饭吧!”
光头壮汉扬长而去。
郭阳慢吞吞走回原位,望着光头壮汉继续走向下一站敛钱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锋锐起来。
对于这次的卧底暗访任务,他本来还有点排斥。但经过了下午这一番亲身经历,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能通过暗访挖掘出深层次的东西来,写出一篇深度报道见报,至少会引起市里领导的重视,有助于推动警方下大力气打掉火车站这群有黑社会帮派控制的职业乞讨团伙。
这样的新闻报道,比他写一百篇无聊的讴歌鼓吹社会真善美的豆腐块都有价值。
郭阳决定回去找赵国庆和张玉强谈谈。他觉得蒋琬推进这个选题虽然带有个人色彩,但却是可以抓的一个重要选题,对晨报来说,这样一篇报道的出炉,至少能提高报纸在本地和全省的影响力。
更重要的是,郭阳觉得很有意义。
作为重生者,他更喜欢做有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