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声落手起,她那宽大的袖子便已经被割裂成两部分。
“恕我无颜久留。”毫不犹豫地丢下那被割裂的袖子,徐夫人便径直走出了柳府正厅。
顾袅袅也是掩面愧道:“我识人不清,错也!悔也!”
她说完之后,就效仿她师父徐夫人用簪子划破衣袖,然后与柳安心言明割袍断义了。
顾袅袅和徐夫人接连离去之后,观礼的宾客们也开始告辞。
一场盛大热闹的及笄礼瞬间变成了可笑可耻的逐徒礼。
柳大人再无颜面立于厅中,他转身就拂袖而去。
宾客散尽后,唯有柳安心一脸怨愤地看向南宛宛,含恨质问道:“南姑娘为何这般一条活路也不给我?”
南宛宛答非所问地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到的?”
“我行拜师礼时,我与师父献茶之际。”柳安心可不准备认命。虽然徐夫人已断袖逐徒,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师父的。
南宛宛也不揭穿柳安心的这等小心思,她直言不讳道:“在你行及笄礼的时候,我就到了。”
那为何进来得如此之迟?
柳安心没有把心中的疑问宣诸于口,但南宛宛却是已经全然猜到了。她半点也不卖关子地答道:“因为我想要徐夫人逐徒啊。逐徒比阻止你拜师好看多了,不是么?”
柳安心被挑衅得几欲吐出血来,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在桌面,看向南宛宛。
她满是哀怨地问道:“你、你为何这样针对我?”
南宛宛收了笑颜,正色看柳安心。她答道:“你不也是这样针对了苏昭宁?你如何对苏昭宁了,我便十倍百倍地还与你。”
“风水轮流转,南宛宛你就不怕他日我来踩你吗?”柳安心不甘心地喊道。
南宛宛却是徒留了对方一个背影。
她不是还有个兄长没出手吗?
次日的朝堂之上,国子监祭酒柳大人便迎来了他从政生涯的第一次被参。
不孝不慈不义。言官在金銮殿上,连连参了柳大人三本,陈述了他十条罪状。
不孝说他女儿满口谎言,气倒了家中老夫人。
不慈说女之过,乃父不教。
不义说他光顾自己名声,逼迫女儿做出如此无耻举动。
总之,柳祭酒根本没有机会张口自辩。他一开口,言官就慷慨陈述,直指痛骂。
言官的难缠,今上也是清楚的。以一个品德有亏,不宜入国子监为由,柳大人便连降两级,被贬出京了。
柳安心是再没有机会见安怡郡主了。
而始作俑者的这番惨状,苏昭宁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彼时,她只是手略微痊愈,仍不能握针,便拿了支笔在宣纸上随意渲染墨痕。
绣花是个细致活,其实写字作画亦不轻松。只不过苏昭宁不愿意让自己的双手一直闲着。
如果一直什么也不做,她会真的认为自己双手废了的。
定远侯府的刘大夫仍是隔五天来给苏昭宁换一次药方。所以房门口传来声响的时候,苏昭宁下意识就以为又是刘大夫。
“稍等,刘大夫。”苏昭宁将手中的笔小心翼翼地放回砚台上,然后准备用旁边的帕子揩手。
她才伸手过去拿帕子,另一双手却将那帕子递了过来。
“多谢。刘大夫你瞧我这手,可是好了……”苏昭宁抬起头,笑着看向“刘大夫”。
可没有想到来人并不是刘大夫。
“大哥哥,你回来了?”苏昭宁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苏瑾瑜了,听说他是有个公差暂时出京了段日子。
苏瑾瑜亲自拿那帕子揩了揩苏昭宁的手。他动作虽然看似轻描淡写,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到这双伤痕累累的手,他内心有多么难受。
“嗯。今日到的。”苏瑾瑜将苏昭宁手上沾上的一点墨痕擦去后,又转身端起旁边的药碗递给苏昭宁,“温度恰好,喝吧。”
苏昭宁没有想到苏瑾瑜今日赶回府,就已经去过厨房,还替她把药端了过来。
她仰面朝他笑了笑,答道:“多谢大哥哥。”
苏瑾瑜看到苏昭宁的笑容,却半点也没有放松心情。
他看着她把一碗药喝尽,又递了个半开的油纸包过来。
苏昭宁并没有药后吃甜食压下苦味的习惯,她正要摆手拒绝,却看到那油纸包里,包的是她最爱的红糖梨糕。
她喜爱红糖梨膏,这事知道的人应当极少极少。毕竟以苏昭宁一直以来的处境,她是没有什么机会要求厨房专门做小吃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