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电影院都是上午九点开门。
不过,这老电影院有两层门。
一层外圈的门,一层内圈的门。
在外圈门和内圈门之间有个短小的小走廊。
平时用来让售票员坐着收门票。
或者让卖瓜子儿的、卖波螺的在这里摆小摊。
这里的波螺是沿海地区特有的一种小零食,内地人可能不太知道。
就是沿海地区到了21世纪以后,也基本绝迹了。
这所谓的波螺其实就是南方人常吃的螺丝。
只不过是不同的品种。
当做小零食来卖的波螺有两种。
一种是尖尖的,跟东北大瓜子那么长。
吃的时候要带着有圆孔的钥匙。
用圆孔掰断尖尖的那头,然后放到嘴里吸一下就把肉吸出来了。
还有一种是圆圆的,只有一般人小手指指甲盖儿那么大。
俗称肚脐波螺。
吃这种肚脐波螺要带着大头针,用大头针挑着吃。
看电影的时候,电影院里就会有两种主要声音。
一个是观众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胶合板的椅子发出的“咣当、咣当”的声音。
一个就是人们踩着地上的波螺壳子发出的粉笔摩擦黑板一般的声音。
这种搅扰他人的习俗说不上好坏。
毕竟,在那些物质贫瘠的年代里,人们需要牺牲一部分隐私,来换取抱团取暖。
随着新剧场的开业,老电影院渐渐式微了。
年轻人更喜欢到安静的,互相不打扰隐私的新剧场看电影。
情侣们甚至可以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亲亲我我。
只剩下一些中老年观众们还留恋着老电影院。
留恋椅子的“咣当咣当”声响,留恋脚下波螺壳子的“咯吱咯吱”声音。
留恋陌生的观众之间聊一聊剧情,分享一下波螺、瓜子。
老电影院虽然是国家单位,不愁工资发不起。
可八十年代中期以来,老百姓的收入来源不完全靠工资。
很大一部分靠效益工资,或者说奖金。
要不怎么这个时期的机关事业单位被人们嫌弃。
他们很少有效益工资或奖金什么的。
顶多有头脑灵活的领导,会想方设法提高员工福利。
老电影院自然也得想办法增加福利待遇。
把窄小的过道儿出租出去,就能赚到一点小钱钱。
以前卖瓜子儿的、卖波螺的基本都被赶到外面了。
因为他们交不起租金。
取而代之的是其它各种商贩。
有卖冰棍儿卖汽水儿的,有给人织补的,还有就是锻造首饰的。
虽然电影院是上午九点开门。
可为了方便这些做生意的,它的外圈的门8点钟就早早打开了。
白客赶过来时,店家们已经张罗着摆自己的摊位了。
首饰匠的家伙算是比较多的,他嘴里叼着个茶叶蛋在跟老婆忙碌着。
很多南方来的手艺人或小商人,一般都长得跟淮东亮类似。
鼻梁塌,大鼻孔,脸也比较短,像被门夹过一样。
头型也跟白客他们兄弟类似,都是前奔儿勒后鸭蛋。
这伙计虽然也是前奔儿勒后鸭蛋,不过五官要端正多了,甚至有几分英俊。
浓眉大眼高鼻梁,个头儿也比大多数南方人高。
有一米七多。
白客在一边等着。
等他们两口子摆好摊子了,这才凑过去。
首饰匠连忙打招呼:“老板,您要打首饰吗?”
白客凑到近前压低声音:“大前天你收了20块儿银元是吧?”
“哦,”首饰匠低头扫了白客一眼,“不记得了。”
白客知道他在耍滑头。
早些年的时候,离家在外的南方人普遍有点怕东北人。
因为东北人说话的方式,眼神和表情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东北人彼此说话时,会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瞳孔。
比如像老阚,像刘清涛,甚至京都的老帽都是这种。
而南方人说话时会看着对方眼睛下方的位置,顶多偶尔扫一眼对方的瞳孔。
所以,一个南方人和一个北方人说话时,很容易打起来。
“你他妈跟我说话怎么不看着我?当我说话是放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