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柳知秋、钱万金跟薛青莲原本喧闹的吵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降了下去,最后变得默默无声。
二进院的小径上,刚走出内院的风青柏,不疾不徐的脚步也无意识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垂花门下足足一刻,才重新迈开。
在他们身上,皆有着极为细微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变化。
像是有什么虚浮的东西沉了下去,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内而外散发出来。
“我说吧怕你们说我显摆,不说吧,又不得劲。说起家里这些个皮猴子,一个个道来我能说上三天三夜,还说不完。”
“家里知夏早早就去了外面做官,这孩子稳重,有志向有抱负,但是他可从来没忘了家里。咱家每年春播秋收最累人的时候,孩子就是告假也得回来帮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忙。你说就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能帮上点啥?再说大院里那么多人,真缺他一个啊?不缺,是孩子有心,我们都知道。”
“还有家里知秋、小金子跟青莲,我们家最闹腾最多事儿的就这三个,有时候老婆子真是做梦都要被他们给气醒。但是他们仨要是不在家了,那我这日子是真不得劲。他们闹腾是为啥?不就是逗我们这些老家伙乐呵乐呵?跟囡囡说的,这叫啥彩衣娱亲,亏得他们老大不小了还能做出那么幼稚的事来。”
“家里最不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操心的就是囡囡跟阿修,但是我们最操心的,还偏偏就是他俩。外头什么时候都是事找事,他们两个又是报喜不报忧的,像前两年在西凉,冷不丁的就半年没有消息,那段时间我跟老头子晚上就没睡安稳过。他们都是有大能力的,平安回来了,对外面的事情也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背过身的时候我抹泪好几回。难受啥?难受他们在外面受了委屈,都自己承着,从来不跟我们做长辈的说,怕我们难过。”
絮絮叨叨,老婆子的声音在远远的距离传进耳里,隐隐有些失真,话语里带着的情感,却没有半点减淡。
听到了的人,大抵都会沉默下来。
这世上有种爱,浓烈而深沉,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放进心田,能填满所有虚悬的空间,满的寻不着缝隙。
那样的爱,需珍惜。
“这些个皮猴子啊,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招人疼的时候也是真招人疼。嘿,我家里几个孙儿媳妇就不一样了,玉筝、慕秋,还有纤柔,那都是一等一懂事的。……”
堂屋的唠嗑八卦还在继续,灶房里的热闹已经散去了,走到垂花门边的人重新转身回了内院。
大院里每天的闹腾和温馨,一点没有改变。
若说真有什么变了,那就是有某种轴心的东西,变得更加紧密凝实。
转眼,七月末。
定下的行程终究要起行。
柳家大院里,这天一大早的,一众长辈就全起身了。
老爷子,老太太,柳大柳二,陈秀兰跟杜鹃,就连秦啸都被皇太后给踢出了厢房,让他到前院跟出行的人叮嘱上几句,出行期间一定、务必要看好两豆儿。
要是两豆儿回来瘦了一分,皇太后谁也不找,就找风青柏麻烦。
柳玉笙跟风青柏也早早起来走出内院,带着巴豆红豆,超大型尾巴一样,排成排的跟在几个长辈身后团团转。
享受他们的叮嘱跟絮叨。
哪怕有些话一再重复,听在耳里也觉得极舒服。
风墨晗也起来了,他是天没亮就搁内院门口蹲点的,这时候正跟在风青柏,使出十八般武艺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