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自然也知道,他此刻在南疆声望正盛,镇南王越是出歪招,越是能替他拢络人心。
小白。萧奕的笑容突然一收,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来帮我吧。
官语白微微一讶,抬眼看向他。
萧奕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安逸侯,不过是名头上好听些罢了,你在王都,除了这安逸侯府外还有哪里可去?日子过得就跟坐牢一样,不如随我一同去南疆,自有沙场可以驰骋,不用整日里去烦心那些官场算计,皇帝疑心什么的。
萧奕相信,官语白与自己一样,绝不会想为了所谓的安逸而被永远困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中。而他现在之所以会留在王都,肯定是有原因的,哪怕他从来没有说过。
官语白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小白。萧奕笑着说道,别考虑了,南疆多好,海阔天空,可以任由我们施展!
官语白看着他的双眼,那眼中真挚而又纯粹,没有一丝芥蒂和试探。
官语白自忖看人极准,萧奕为人如何,他自是一清二楚,虽然他们相识不久,性情也相差甚远,但却出人意料的格外投契,而在处事上更是极为默契。
不可不说,对萧奕的提议,官语白是心动的,只是
官语白开口了,轻缓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做。
萧奕只当他已经答应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要做的你只管与我说。
官语白含笑,缓缓点头,顿了顿后,他说道:阿奕,南疆的战役与我推演一遍如何?
萧奕的兴致顿起,应道:当然!
萧奕很想知道,若是这一战,由官语白来率军,他会如何来应对。
是不是会做的比自己更好
时间在沙盘厮杀中飞快流逝,待萧奕从安逸侯府出来的时候,已到了宵禁时分。
沙盘一一推演和回顾了南疆的那几战,官语白往往能够一针见血,指出他在布局和战略中的不妥,让他受益匪浅。
萧奕在心中默默思索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王府。
远远的他便看到抚风院的灯笼轻轻摇曳,透着温暖的光芒,让他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正屋里,烛火还亮着,臭丫头显然还没有睡。
这种无论多晚都有人等着他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这是他的家,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萧奕的脚步更快了,守在外面的百卉见他回来,松了口气,福了福身后便就到了一边。
萧奕推开门,迎上的是一张笑颜如花的面容,阿奕,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萧奕快步走到她跟前,将她一把拥入了怀中,你等很久了吧我和小白演练了几盘沙盘,一时忘了时间。
萧奕很想说以后不要等我了,但又舍不得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于是,干脆把她拥得更紧了,在她粉嫩嫩的脸颊上蹭了蹭,就好像是一只撒娇的猫儿。
南宫玥被蹭得脸上痒痒的,咯咯笑了起来,伸手推开他说道:好痒,别闹了
萧奕一脸的委屈,这才抱了一会儿,臭丫头就嫌弃他了。
阿奕,你用过膳了没?小厨房里还留着火,我让她们给你做一碗春椿面吧。这春椿是我刚刚回来后亲手摘的,可鲜嫩着呢。
萧奕忙不迭应了,乐滋滋地看着南宫玥吩咐下去,口中则说道:我刚刚去找小白,请他来帮我,小白答应了。
南宫玥没有意外,前世的萧奕与官语白便是莫逆之交。她还记得在官语白去世后,萧奕还大病了一场,北伐之路也险些毁于一旦。而今生,两人的人生轨迹虽然都与上一世不同了,但显然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投契依然投契。
相知也依然相知。
就连现在,也如上一世一样,官语白站在了萧奕这一边。
南宫玥笑了,说道:如此,我们两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了,改日请官公子来府里用膳吧。
说的对!萧奕眼睛一亮,说道,那我明日就去请他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明日你先随我去一趟柳合庄吧。我得去见见老闵他们。
他既然已经回来,也该去见见那些吃了大苦头的老兵了。南宫玥想着,点头应了。
于是,次日一大早,一辆青蓬马车就轻装简行地从王府出发,前往柳合庄。
南宫玥已经是第三次去柳合庄了,她自然是坐了马车,而萧奕则策马与马车并行,还带了几个护卫,也包括了任子南和楚大卫。
起初倒也顺遂,没想到快到南城门时,却发现从附近其它巷子涌到南大街的人越来越多,似乎都是往城门而去,不免也影响了马车的速度,硬生生将本来一炷香可以到的距离拖成了三刻钟。
好不容易来到南城门附近,马车的速度更慢了,只见前方的南大街已经被一批御林军给清道了,南城门更是被守城门的士兵拦着不许百姓进出。
他们的马车才靠近一些,一个守在街道旁的御林军将手中的长枪一横,不客气地喝道:去去去!要出城的话,就走别的城门!
一旁某个看热闹的大婶一瞅这黑马上的青年好生俊俏,便凑过来,热心地说道:小兄弟,今日理藩院来此迎
街道两边的百姓突然响起了一片喧阗声,大婶的话一下子就淹没在声潮中,萧奕他们顺着众人的视线往城门一看,总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世子爷,马夫周大臣皱眉道,那些人应该是南蛮人吧?
城门口,有一群车马浩浩荡荡地进城来,后方还跟着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两边护行的人明显是大裕的官员和官兵,但是前面的七八人都是皮肤黝黑,眼窝深邃,再看那一身身奇装异服,这普通人大概只能看出这些人是异域来客,可是周大成他们在南疆生活多年,却是一眼就能从他们的容貌和服装特点看出这些人来自南蛮。
朱兴接口道:我之前听说南蛮要派正式的使臣团过来和谈,看来应该是理藩院在迎使臣团进王都了。他言语中透出不屑,南蛮乃是战败国,他们的使臣团哪有资格让大裕如此兴师动众地相迎,真是跌了大裕的身份!
萧奕冷冷一笑,在马上俯视着前方拦路的御林军,用马鞭指着对方趾高气昂地说道:不过是些南蛮子,居然敢让本世子给他们让路!你,还不给本世子让开!
此人竟然是个世子那御林军心中一凛,但还是坚持道:吾等奉三皇子殿下之命在此清道,不管您是谁,都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刚刚那个大婶略显激动地打断了他:镇南王世子!我记得您,您是镇南王世子!哎呀,那一日您进王都献俘,我也来看了大婶越说越激动,心里觉得自己今日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了,居然能跟这样的贵人说上话,也够她回家吹上一辈子牛了。
那御林军本来就有几分外强中干,一听对方竟然是镇南王世子,面色一僵,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阻拦。
镇南王世子如今圣眷正浓,怕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御林军得罪的起的。
这边的骚动很快吸引了使臣团那边的注意力,几个大裕官员亦朝萧奕这边看来,为首的那个人的形容真是眼熟极了
三皇子殿下?朱兴低低地脱口而出。
韩凌赋转头对身旁的人说了一句,使臣团的车队继续前行,而韩凌赋则带着两个官员和一个小内侍朝萧奕这边策马而来。
韩凌赋很快放缓马速,在距离他们几丈的地方停下,热络地与萧奕打招呼:阿奕,没想到这么巧!他微微一笑,笑容和煦,表现得两人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殿下。萧奕颌首,语气平淡,甚至都没有下马给韩凌赋行礼,让韩凌赋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紧跟着,韩凌赋身后的两个官员下马给萧奕行礼:见过世子爷。
免礼。萧奕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两个官员尴尬地直起了身子,敏感地觉得这里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韩凌赋定了定神,又道:阿奕,现在南蛮的使臣团正在进城,还请你在一旁稍等片刻再出王都,等他们的车队完全进了城,城门就可以解禁了。
此时,南蛮使臣团的车队已经过了一半,也就是再等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出城了。
韩凌赋自认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却不想萧奕竟笑眯眯地给了几个字:如果我不让呢?
韩凌赋脸上的笑容差点就挂不住,只是这么一件小事,萧奕居然不肯配合?!
他们明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
他双眼微微一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萧奕身旁的马车,难道说马车里的人会是——
南宫玥,也唯有南宫玥了!
一定是她还在为了二皇姐的事记恨自己,在萧奕面前调拨离间,以致萧奕竟然被她给影响了!要知道,从前萧奕虽然对他们三个成年皇子的态度都是淡淡的,但却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无礼过。
唯一一次与自己有所不快,还是为了西戊之事,而导火索依然是南宫玥!真是红颜祸水!
韩凌赋身后的两个官员暗暗地看了看萧奕,又看了看韩凌赋,心道:原来镇南王世子和三皇子殿下不和啊!
韩凌赋自然感受到那两个官员古怪的眼神,虽然看似面色如常,心里却是难堪极了:好你个萧奕!真是给脸不要脸!
萧奕无视韩凌赋阴沉的眼神,满不在意地扬起马鞭指着前方道:今日,本世子就是不给南蛮子让路,那又如何?!我们走!
他率先策马前行,后方的马车和其他人马也忙跟了上去。
那些御林军看萧奕连三皇子的面子都不给,更不敢阻拦,由着萧奕他们大摇大摆地从南蛮的车队旁走过。
使臣团一时骚动了起来,交头接耳,觉得他们怎么说也是使臣,这些大裕人实在是太目中无人,欺人太甚了吧。
为首的使臣忍不住质问身旁的一个大裕官员: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怀着尊敬之心前来朝见大裕皇帝,和谈乃是为两国的和平,并非来自取其辱!
那官员满头大汗,心里觉得这南蛮人明明是败国使臣,也不知道在骄傲些什么。可是这些使臣是来与皇帝和谈的,现在和谈还未开始,也不知道皇帝的态度究竟为何,官员们也不敢太过得罪使臣。
万一最后条件谈妥,两国又交好,使臣却到皇帝面前告了他们一状,他们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官员擦了擦冷汗道:那是镇南王世子,一向性子有些疏狂,使臣勿
那官员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使臣已经听不到了。
镇南王世子这五个字如惊雷般砸在他耳边,他急切地朝刚才那支车队看去,却只看到一个青年肆意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城门口。
萧奕走了,但是使臣团的心里却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另一边,韩凌赋亦是望着城门的方向,心绪也是久久无法平静。
若是平时——
萧奕刚刚没下马对自己行礼,又在使臣团进王都之时肆意妄为,自己定要治他一个失礼之罪。可是现在萧奕才刚刚大败南蛮,风头正盛,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弹劾萧奕,那父皇和满朝文武还不以为自己这个三皇子心胸狭隘?
韩凌赋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如今他还用得上萧奕,这口气必须得忍下来!
待到有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