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菜摆出去,学生们就陆续来到了窗口。学生们有少部分刷卡,大部分都用现金。当初与学校签定合同时,合同附有一个菜品参考价。今天是第一天开伙,无法核算成本,就采用了学校参考价。
很快,各个窗口都出现了找零困难的情况。上午熊小梅抽时间到银行换了些角币,以为足够交零,谁知使用不久就发现零钞告急。侯沧海专门安排金勇在各个窗口跑来跑去,及时调换零钞。
——下午:小广告、杂乱库房、烧老鼠、木桶饭以及澡堂
中午一点左右,七大盆热菜全部见底,这让侯沧海很有成就感。
午餐基本结束后,侯沧海看到洗碗槽里出现大量剩饭剩菜,紧张起来,担心由于自己手艺不佳,让同学们对一食堂留下坏印象。
熊小梅站在洗碗槽边,指挥着几个女服务员洗碗。她见侯沧海面色严肃地打量装满剩饭的大胶桶,道:“不少学生才从家里回来,肚子里面油水足,剩饭很正常。等到在学校住一个月,保证个个都象饿鬼投胎。”
这是一个合理解释,让侯沧海受伤心灵暂时得到些安慰。
午餐后,侯沧海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到银行兑换了零钱,顺便张贴招聘白案厨师的告示。
贴启示时,侯沧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到穿着制服的人就赶紧将手里的招聘启示放进皮包里。他曾经无数次设想:“如果我被城管抓到,会不会暴露身份?政法委干部在街上贴小广告,会笑掉无数人的大牙。”
一食堂缺乏白案厨师的现状容不得拖延,就算有被捉住出大丑的危险,侯沧海还是坚持将一百张招聘启示贴满了大街小巷。贴完告示,出了一身臭汗。他一点时间不敢耽误,又回到电科院一食堂。
经过上午实践,下午整个厨房有序得多,没有乱成一团。
厨师和员工们休息到三点钟准时来到一食堂,陈东作为厨房总指挥,让所有员工都帮着理菜。
熊小梅没有理菜,主要任务是清理中午收入。她将大钞收起来,零钞备到五个盒子里。由于盒子没有锁,只能暂时放到暂时空闲的小餐厅里。她离开小餐厅不久,又觉得不放心,将零钱提进了库房。库房黑,有老鼠。她打开库房后,将箱子往库房门口重重一放,根本不敢走进库房,赶紧将房门关掉,逃离老鼠横行之地。
侯沧海从外面回来以后,直接来到小餐厅。
夫妻俩坐在一起,喝了一口热茶,总结开业半天的得失。侯沧海嗓子依然有些撕哑,道:“中午有多少钱?”
“我数了一下,中午只有五百七十二块,比预想的要差一些。”熊小梅坚守在一食堂,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时间休息。她在厨房里处理了许多杂事,指挥了员工们洗碗、打扫大堂的卫生,还要收菜和验货。这些事都很琐碎,没有成就感,但是必须有人负责。
侯沧海安慰道:“还没有开学,我们第一顿午餐就有这么多收入,不错。学校外围餐馆不少,二食堂、三食堂虎视耽耽,所以必须要确保质量。质量抓上去了,我们才能在竞争中获胜。”
熊小梅喝了一口浓茶,道:“我们签合同的时候,金正堂承诺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学生都不能离开校园,现在看来,学校根本不会封闭,这会流失很多学生。”
侯沧海道:“我想明白了,电科院作为民办大学,根本不可能关闭校门,金正堂所说的封闭式管理压根不成立。但是,留在学校的学生还是多数,只要我们的饭菜价廉物美,不愁没有生意。”
熊小梅道:“郭加林什么时候回来?你虽然把今天撑了过去,但是毕竟不是专业厨师,全靠调料把味道逼出来,成本太高。我们给郭加林和杜玉荣开的工资不低,什么条件都答应了,关键时候他们应该不会拖后腿。”
夫妻俩在小厅议了议,然后一起来到厨房。
厨房里很是热闹,厨师和服务员都涌到灶前,笑得不可开交。
熊小梅凑近看了一眼,便惨叫着跳到侯沧海身后,道:“姜小军,你太恶心了。”侯沧海挤过人群,也有些傻眼。
年龄最小的姜小军将一只肥硕老鼠绑在一根树枝上,用火钳夹了烧红煤炭压在老鼠身上,老鼠皮毛被烤焦,发出滋滋声音,伴着老鼠临死前尖锐的惨叫声,十分刺耳。
员工们都很兴奋地看着这一幕,包括文静秀气的女员工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一食堂老鼠成灾,不仅在厨房里猖獗,在寝室里也纵横驰骋,员工们对老鼠极度痛恨,捉住以后都心狠手辣地对其实施极刑。侯沧海在中午吃饭时听他们谈起过用各种方法处置这些老鼠,一笑置之,亲眼看到姜小军极为投入处死老鼠,还是觉得残忍和恶心。他发话道:“别在这里耽误时间,姜小军,赶紧处理了,给个痛快的。”
姜小军听到老板发了话,将老鼠和树枝一起放进灶火里,关紧灶门。从灶里传来几声尖利的叫声,便没有了声息。姜小军犹不过瘾,道:“下次逮着耗子,我们用开水来烫,慢慢烫,把皮烫脱才好耍。”
熊小梅捂着耳朵,道:“姜小军,不准说了。”
好戏结束,员工们便散了,回到各自岗位,围着菜台子理菜。
看到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干活场景,侯沧海挽着袖子也要加入。陈东在旁边道:“侯总,你别动手了,就是要锻炼他们。”
侯沧海道:“五点钟锅炉房要开张,等会吴苏俪和杨小玲去收洗澡钱,吴苏俪收男生的,杨小玲收女生的。”
胡一红道:“侯总,我在做大厅清洁时,看见很多提着行李的同学回来了,晚饭的菜量应该多一些。”
侯沧海摸不准应该增加多少,道:“中午七盆,晚上弄八盆,试验一下。”
从厨房出来,侯沧海和熊小梅又一起到锅炉房,与只有一只眼睛的锅炉师傅杨尾巴聊了一会。杨尾巴话很少,对以前经营状况一慨不讲。
洗澡费用是同学校规定的,每人五角。按照金正堂的说法,锅炉房是百分之一百赚钱的,是作为福利绑给一食堂的。侯沧海和熊小梅没有经营经验,无法估算锅炉房成本,也不清楚洗澡人数,对每人五角到底是多还是少心中无数。
看了锅炉房,熊小梅又拉着侯沧海查看库房。
库房就是寝室旁边,是一个幽深的正方形房间,只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个小窗,用铁条封住。铁条能封住强盗,封不住老鼠。熊小梅在中午进库房放钱箱就被差点吓出了心脏病。
打开库房后,侯沧海在门口敲门又大声吼,屋里老鼠奔跑时发出剧烈的嚓嚓声。侯沧海望着黑沉沉房间道:“老婆,我们弄一条蛇进去,蛇吃老鼠,蛇到鼠除。”熊小梅强忍着对老鼠的恐惧和厌恶,道:“你这是馊主意,蛇和老鼠我都怕。”
打开灯,屋内亮了起来。库房面积约有四十个平方,堆积了各种材料,有米、面、油,还有个小角落堆放着厨师没有到时提前购买的一些物品,被陈东判定用不上,丢在库房里。
熊小梅拿了一个本子,逐一登记库房里的物品。
库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查起来颇费时间,熊小梅登记了三分之一,就到了锅炉房开放时间。熊小梅只得暂时中断登记,到后厨将两个负责收钱的女生叫了出来,让她们等到男女澡堂大门前。
五点钟,学生们陆续来到澡堂。半个小时不到,吴苏丽和杨小玲两边的零钱都紧张起来,熊小梅赶紧又去库房打开箱子,取了些零钱,交给两位收钱女生。
五点半,熊小梅离开澡堂大门,准备迎接晚餐大战。
侯沧海穿了一件白色短臂厨师服,脖子上挂了一条毛巾,手提着宽大铁铲。若是被黑河同事看见,一定不会相信往日舞文弄墨的侯主任会变成一位手持铁铲的厨师大汉。
总结了上午经验,侯沧海和陈东重新进行分工,由侯沧海提铁铲翻炒,陈东则用未受伤的手持大勺子往大锅里放调料,以控制味道和生熟。调整了工作方式后,菜品从颜色、味道和香味都明显得到改善。
墩子金勇守在两人身后。当一盆菜出锅装盆后,他就端着大盆到前台。
李大壮守在大木桶前面,眼光不离放在旁边的闹钟。从木桶上灶到米饭成熟,时间是固定的,他并不需要爬到高灶台上去观察,只要控制炉火,到时就可以蒸出一大桶香喷喷的米饭。
控制炉火以及时间需要技巧和经验,李大壮绝对不会传授给其他人,由其亲自掌握。教会了徒弟饿死了老师,这在他们在这一行表现得特别明显。
闹钟响起,李大壮跑到了厨房,道:“过来,抬饭桶。”
侯沧海、金勇、姜小军、李大壮四个男人来到大灶前,由李大壮将粗绳子紧紧地套在木桶上,绳子上端插入用整根圆楠竹做成的抬杠。金勇和李大壮走上四步石梯子,站在灶台上,利用抬杠将大桶从灶上抬起。站在灶边的侯沧海和姜小军抓住套在木桶上的粗绳子,四人一起用力将木桶移动到灶台旁边的推车上。
木桶连桶带饭有三百多斤重,操作过程颇为危险,稍有不慎便会桶翻人伤。中午看到木桶起灶的的过程,熊小梅被吓得心惊胆战,晚餐时就干脆躲在前台不出来。
木桶抬下来,推到窗口。
熊小梅从库房里将钱箱拿出来,依次发给窗口服务人员。她又从后厨端出前任老板遗留下来的饭盘,免费提供给未带餐具的学生。学生吃完饭以后,将饭盘放在桌上,由服务员收拾。这样做将增加人力成本,但是能吸引不愿意洗碗的学生,这是熊小梅和侯沧海商量的竞争策略之一。
热菜、木桶饭端出来不久,学生如开了闸门的洪水一样突然就涌了出来,远比中午要多。他们也不排队,蜂涌而至,无数只手伸进了窗口,报出一串串菜品组合。
侯沧海炒完菜后,为了提高效率,也加入前窗卖饭的队伍。他是第一次站在前窗,最初几分钟,脑袋发昏,手忙脚乱,算账超慢。经过半个小时折磨,他才渐渐适应了这份看似简单的窗口工作。
学生慢慢减少,侯沧海终于可以喘口气,这才发现全身衣服都湿透,如水洗过一般。以前母亲周永利经常说“条条蛇都咬人,乌梢蛇不咬人都吓人”,他很小就把这句话听得烂熟,在这一刻突然发现窗口卖饭也是个技术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累是累点,低头看着钱箱里堆满的大小钞票,幸福感油然而生。在厨房里做事,凭的是体力和技术,付出就有收获,不用揣测领导心思,这让侯沧海感到另一种轻松。
——晚上:哇,一千七百五十二块,苦累后终于有了收获
晚饭后,夫妻俩人在小厅清点全天收入。收来的钱堆了一桌子,有大量的一块、五块,也有许多一角、两角,还有十来张红色大钞。两人清点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清点完。
在清理钞票时,侯沧海深有感触地道:“食堂要赚钱,厨师最重要。以前我们不了解厨师这一行,是闯进这个领域的陌生人。陈东水平还不错,据他说,郭加林入行早,年龄不大,名气不小,手艺很好,比他强得多。所以,我们要把郭加林夫妻笼络好,让他们夫妻住出租房。”
杜玉荣才来时明确提出她和郭加林是夫妻,不能住在宿舍,希望能单独为他们租一套房子。侯沧海和熊小梅考虑到成本,没有立刻答应租房子,而是想找学校提供条件好一些的员工宿舍,把所有员工的住宿一并解决。
经过第一天实践,他们深深知道厨师的重要性,也觉得每天流水不少,租房子的钱是小数。为了让郭加林夫妻安心,准备到校外农户租一个两室一厅的小套间,用来安置郭加林和杜玉荣。
清点完当天总收入,不包括刷卡收入,不包括澡堂收入,总计一千七百五十二块。
虽然成本还未核算出来,当天的毛收入仍然让两人异常兴奋。侯沧海神情严肃地计算:“现在学生没有到齐,以后肯定还要多。就算每天只有两千毛收入,一月就有六万,除掉工资和成本,两三万利润跑不掉。”
这比最初预想要少,但仍然很多。
熊小梅最初做服装店时曾经有过一段好日子,有了第一次实际经商经验,她更加谨慎一些。
侯沧海信心十足地道:“我们现在人手不齐,主厨还没有到,等到兵强马壮之时,收入绝对比现在多。”
熊小梅细心地用皮筋将钞票分类扎好。
厚厚钞票让灰暗的仕途梦想更加无了颜色。侯沧海走到小厅门外,望着满天繁星,吼了一声:“老子终于赚钱了。”
(本章完)